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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3/8/9 20:26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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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创中篇小说连载《乡村情话》1至3集李雁春

赵玉龙是柳树屯的一个年轻人,初中毕业后没有升学,在家帮父母种地养牛,闲暇时扫院子,干家务,收拾屋子,样样拿得起放得下。屯里人看在眼里,都夸这孩子精明,能干,是把过日子的好手。赵玉龙的父母听了,心里美滋滋的。

一晃,赵玉龙十九岁了,说媒的一拨一拨地来,几乎踏破了他家的门槛。

家庭条件好,孩子又能干,会过日子,在屯子里口碑又好,这是资本呀!媒人一多,赵玉龙的父母就有点拿把了,以孩子还小说媳妇还早为由委婉地谢绝了媒人的好意。

赵玉龙的两个姐姐出门子了,可是老弟的婚事她们都放在心上,时不时给父母打电话问问情况。也劝父母不要太拿把,差不多就行了。现在农村是姑娘少小伙多,哪个屯子打光棍儿的都不少。父母听了俩闺女的话只是哼哈地答应,没太往心里去。其实,赵玉龙的父母有自己的想法,现在农村彩礼这么高,儿子订婚要是太主动了就得当冤大头,多掏钱。要是女方主动就啥都好说了,可给可不给的就不给,可少给的就少给。

赵玉龙每天跟父母侍弄地,喂喂牛,日出而作,日暮而息,自得其乐。他对外面的世界不甚了解,对自己的婚姻大事也没太放在心上,他觉得有父母在不用自己操心。

就这样一晃又是三年光阴逝去,赵玉龙二十二岁了,眼瞅着本村同龄的姑娘小伙嫁郎的嫁郎,娶妻的娶妻,赵玉龙就要成为屯里的剩男了。说来也怪,这两年登赵玉龙家门的媒人几乎没有了。赵玉龙他爸赵老实有点着急了,赵玉龙他妈也有点吃不住劲了,赵玉龙的两个姐姐也帮着物色好姑娘。

张巧云是靠山屯的一位妙龄女孩,按靠山屯的人说:“勤快、漂亮是优点,个矮、单薄是缺点。”家中的独苗,父母掌上的明珠,也是挑遍了方圆百里,如今还待字闺中。

张巧云的二姨姥在柳树屯住,她左看张巧云和赵玉龙这俩孩子相当,右看这俩孩子般配,就去靠山屯跟张巧云的父母说了这档子事儿。二姨亲自登门提亲,那男方一定错不了,张巧云的父母那是相当重视了,同意二姨做媒从中给俩孩子撮合。张巧云的二姨姥也就一手托两家,多次给赵玉龙的父母“掏耳朵”,夸巧云如何漂亮、乖巧,说得赵玉龙的父母也动了心,就同意让两个孩子先处处。双方家长虽没见面,但也都默认了这件事。

俗话说日久生情。三个月里,赵玉龙和张巧云电话联系不断,约会,逛街,一起去城里看电影,感觉都不错,俩人感情急速升温。媒人一看俩孩子处得火热,那就趁热打铁吧,撺掇双方父母见面,把婚事定下来。

粮食进了场院,农村一年的忙碌基本结束,也到了闲喝酒穷欢乐的时候。农村办喜事的逐渐多了起来,赵玉龙的父母有点经不住这喜庆的鞭炮声的催促了。问儿子跟张巧云处得怎样了?赵玉龙就把自己对张巧云的好感一五一十地跟父母说了。赵玉龙的父母听了觉得这俩孩子的事儿也到了水到渠成的阶段,就找媒人来说合这件事。

咋说合?男方得到女方去“相亲”,下聘礼。

这天一大早,喜鹊登枝叫,好日子说到就来到。

赵玉龙的父母、赵玉龙和媒人四人打车去靠山村张巧云家相亲下聘礼。一台车坐不下,赵玉龙的父母也就没通知俩闺女回来。

山路十八弯,霜叶层林尽染,万山红遍。赵玉龙坐在车里美滋滋的,想到就要跟心爱的姑娘见面了,有种说不出的激动。他父母跟媒人坐在后排闲聊着,气氛很融洽。

轿车颠簸了两个来小时,终于来到靠山屯。张巧云家五间大瓦房、砖院套、铁拉门,院子里一应俱全的农机具,园子里堆满了金灿灿的苞米,红彤彤的高粱,还有一些小杂粮。看得出这家是一个种地的能手,过日子的人家。

张巧云一家人热情地把赵玉龙的父母一行迎进屋内,沏茶,倒水,点烟,一阵寒暄后,步入正题——定彩礼。

张巧云的爷爷六十多岁,看上去精明善言,他清了清嗓音说:“这彩礼的多与少吧,也不是咱一家的事儿,靠山屯也不只我家一个孙女,别人家娶妻嫁女的彩礼也都有数,咱也都有个参照。前院老李头的孙女今年春天定的亲,彩礼是干钱十五万,瓦房三间,一垧地,外加金银首饰。”

老人话音一落,满屋子一片寂静。赵玉龙的父母谁也不搭茬,心里各自犯着核计。媒人一看冷了场,赶紧冲赵玉龙的父母搭话:“老爷子这儿已经出个数了,你们俩看看是多是少表个态。”

赵玉龙的母亲接过话茬,慢声细语地说:“我们家现在住四间房,给她三间,干钱十万,半垧地。”

张巧云的母亲笑了笑没吭声。张巧云的父亲端起茶壶往各自的茶杯补点水,放下茶壶,说:“现在的姑娘找婆家,都要‘三金一踹’(金项链、金耳坠、金戒指、摩托车),有的不要摩托车了改要轿车呢。”

赵玉龙的父亲赵老实一听这话这不是狮子大开口么,他赶紧回绝道:“三金一踹我们也给。轿车可不能买,一个在家种地的,开什么轿车呀?再说了,现在这油价多高呀,养台车就是烧钱一样。”

赵玉龙的母亲剜了张巧云的父亲一眼,没再言语。

媒人喝了一口茶,看了看双方,对张巧云说:“姑娘,快把礼单拿出来让我们看看吧。”

张巧云瞅了瞅自己的父母,从衣兜里把一家人事先研究好的礼单递给媒人。媒人接过这张红纸,看了看,又把礼单递给赵玉龙的母亲。赵玉龙的母亲接过礼单,半开玩笑地说:“呦,这还有礼单那,我不识字,还是让孩子自己念念吧!”

张巧云走过来,从赵玉龙母亲手里接过礼单看了看,又看了看双方老人,念出声来:“彩礼钱十五万,三间瓦房带庭院,一垧地,三金再加摩托车,结婚的东西在外。”

屋子里鸦雀无声,谁也不想先开口。张巧云把礼单放在炕上,自己又退回到赵玉龙的身旁。赵老实挺了挺上身,脸憋得通红,支支吾吾地说:“柳树屯一口人分三亩田,我家算我们两口子的才九亩田,这地我只能给五亩。我们两口子也得活呀。”

媒人接过话茬说:“是啊,小的结婚老的也得活,种四五亩地,再出去打工挣点,也挺好。”

张巧云的爷爷点点头,张巧云的父亲赶忙笑着说:“行啊,五亩地就五亩吧。”

赵玉龙的母亲听了有点急了,从炕沿上“噌”一下窜到地上,手指着礼单说:“十五万块钱买啥都够了,三金和摩托车还有结婚东西得包括在内!”

张巧云的妈妈笑了笑说:“我们这都这样要啊,也不是我们一家。”

屋子里气氛顿时紧张起来。见没人搭腔,张巧云的奶奶自言自语地说:“王祥家二闺女刚出门子,十五万块钱彩礼,东西在外;李龙家三胖儿彩礼十八万还东西在外呢......”

不等老太太说完,赵玉龙的母亲提高了嗓门,声音有些急促地抢过话头:“不管你们屯怎么样,我们那十五万块钱彩礼我这还是头一份呢,不信你们问问媒人。”

媒人喝了口水,笑了笑说:“我们那多少钱的都有,只要两家孩子相当,不差钱上。”停了停,见没人搭腔,她又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水,像是自言自语地说:“小伙子能干,养牛可精心了,以后日子错不了......”

好半天没吭声的张巧云爷爷接过话茬说:“听说小伙子在家伺候几头牛?要不这样吧,礼钱十五万,东西在内也行,外加一棒儿牛吧!”

站在一旁的赵玉龙和巧云互相对视了一眼,露出了笑脸。

赵玉龙的母亲却不满意了,她接茬道:“那不行,一头牛一年能出七八千呢。想要牛,就把‘三金’和摩托车免喽。”

张巧云的母亲也不示弱:“现在谁家嫁闺女不穿金戴银的,没有‘三金’可不行。”

一看两个女人剑拔弩张的架势,张巧云的父亲赶紧打圆场,“我看要不这牛我们不要了,你家不是四间房吗,都给孩子算了,让他们独门独院自己过。”

赵老实使劲把烟头摁死在烟灰缸里,说:“那不行,我们两口子也不能住露天地呀!”

张巧云的母亲说:“你们留那一间房算咋回事呀?还不是在一个屋子生火做饭,走一个门吗?”

赵玉龙的母亲白愣她一眼,说道:“我们房顶扒门,灶坑打井,走自己的道儿。”

媒人一看架势不对,赶紧放下水杯打圆场。“都别吵了,你们各让一步,看这样行不行,钱数不变,房子还是三间,结婚东西在内,‘三金一踹’另买。”媒人说完环顾一下屋里人的表情,见没人吭声,算是默认了,趁势接着说:“现在看看‘三金’和摩托车买什么样儿的?”

张巧云插嘴说:“摩托车买什么样的我不管,‘三金’要万足金的。”

赵玉龙的母亲接着说:“摩托车我们家新买一台大洋—,就用那个顶了。买‘三金’我给你三千块钱你自己买。”

“三千块钱哪够呀,都不够一条项链的,一枚金戒指也得两千呀,还有耳坠呢。”张巧云的母亲忙解释道:“孩子结一次婚,项链买个随心的,戒指也得买个称心的......”

“三千块钱不够,自己有钱补点呗。”赵玉龙的母亲辩解道。

张巧云也急了:“我的同学郝晶婆婆给买的一条项链九千多呢,一枚戒指还五千呢,怎么好东西到我这都贬值了呢?”说着用眼角扫了一下赵玉龙的母亲,瞅着赵玉龙问:“你说三千块钱够买个啥?”

赵玉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:“我也不知道啊!现在金子涨价了,每克三百五十多元,一条项链得四五千元呢。”

赵玉龙的母亲瞪了赵玉龙一眼,仍不松口;张巧云的母亲也不退步,双方又僵持着。

媒人坐不住了,干笑了两声。“姑娘家这么富裕,彩礼人家父母一分也不能花,将来结婚也是从老的兜里挪到小的兜里。”见没人搭腔,她又瞅了瞅两位公鸡掐架似的双方母亲,劝道:“孩子稀罕好点的,婆家娘家过得都富裕,你们两个做母亲的都给补点。”

张巧云的母亲似笑非笑地说:“闺女养到十八,出嫁时要的彩礼我一分不花,我还得陪送点啥呢。”

赵玉龙的母亲半开玩笑地说:“那你当妈的就给买条项链吧!剩下耳环、戒指三千块钱够了。”

见赵玉龙的母亲态度有些缓和,张巧云的母亲也迎着笑脸说:“一条项链算啥呀,我要陪送就陪送一副金手镯。”

媒人不管真假,一见形势好转,马上插嘴道:“孩子拿钱自己买‘三金’,三千够了说明婆媳有缘,不够就再添点。”赵玉龙的母亲没再说什么。媒人笑了笑又说道:“看看房子和庭院怎么个给法?”

一听又说到房子,赵玉龙的母亲没好气地说:“我家就这一个小子,结婚四间房子也能住开,干嘛非得要三间独门独院的呀?这还没过门呢,就先想到分家啦?我们住东头一间,那三间给她,院子合着用。”

张巧云的奶奶说:“现在的孩子结婚就分家另过,哪有跟老人在一起的。”

赵玉龙的母亲说:“那不行,我们还指着他养老呢。”

张巧云的父亲“噗哧”一笑,说:“哎呀,你想的可够远的了,咱才多大的年纪呀,自己多干点多攒点,以后的路还长着呢。”

赵玉龙的母亲冲张巧云瞟了一眼,冷笑一声说:“哼,现在都指不上,还指望以后呀?没等结婚先立论分家,这要是传到柳树屯都得让人笑掉大牙。知道的是你们有远见,不知道的都得说我家这是怕娶不上媳妇,咋要挟我们都得依。”

张巧云的爷爷一听这话有点挂不住脸了:“玉龙他妈,你这话说的就有点过了。我孙女虽不是大家闺秀,但也不照别人家孩子缺彩,这彩礼我们也是让了又让,谁也没强求你硬娶我孙女呀!”

媒人一看气氛不对,赶紧打断老人的话茬,说:“这咋说着说着又急眼了呢,咱这不是商量着来呢么?”

“还有啥好商量的,我们家娶不起他家的‘千金’大小姐。”赵玉龙的母亲打断了媒人的话,又冲着赵老实吼道:“还有啥好唠的,下地!回家!”

张巧云的母亲一看赵玉龙的母亲急头败脸的样,也没了好脸子,冲她说道:“就冲你这又艮又鲁的样儿,我闺女过门也得受气,还真不如就此拉倒呢!”

媒人一脸无奈地说:“早知道你们两家这样,别说求我了,就是给我八百吊也不能跟你们扯这个呀!你们大伙瞅瞅把两个孩子逼成啥样了?”

一屋子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赵玉龙和张巧云的身上。

赵玉龙牵着张巧云的手,一副欲言又止依依不舍的样子。

张巧云也是泪在眼圈转,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赵玉龙……

车子颠过十八弯,一对鸳鸯棒打散。

回到柳树屯,亲戚朋友都来赵玉龙家打听相亲的事儿。进屋一看,赵玉龙母亲一脸哭丧的样,嘴撅得能拴头驴,就知道这事十有八九没成。赵老实坐在炕沿边儿低头抽着闷烟,不言不语。赵玉龙跟父母怄气,一路上不说话,回到家独自一人躲在里屋不出来。

邻居张快嘴是赵老实的表嫂,平时就爱开玩笑,她不管别人乐不乐意啥心情,冲赵玉龙妈说:“这是咋了?一个个跟霜打了似的,他家孩子是天仙呀?这个没订妥你家小子就得打一辈子光棍咋地?你看看你们的样儿,好像到世界末日了似的。”

张快嘴一说话,屋子里凝固的气氛马上打散了,玉龙妈就把相亲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。大伙一听说彩礼十五万,还要外带三金、房子、地,听得都直咂舌。

有的说:“这不是要老人的嘎拉哈么?还让不让人活了?”

也有的说:“粮食都掉价了,这彩礼咋还涨起来了?”

“唉,这农村彩礼这么高,都成了买卖婚姻了,国家咋就不管管呢?”

“管管?咋管那,都是双方自愿的,一个愿意娶,一个愿意嫁。”

“唉,国家也没招,现在男女比例太失调了,光咱们屯就有十多个光棍了。”

“可不是咋地,为了给儿子娶媳妇,有多少家都高息抬钱过彩礼。就这年头,拿啥还呀?”

......

大家七嘴八舌,宣泄着自己的无奈、迷茫和困惑。

张快嘴说:“你像人家这屋就算好的了,这几年攒了几个图比钱,最起码不用抬不用借了。”

赵玉龙的二大爷说:“好啥呀?要像今天这个主这么要彩礼,那不也是一夜返贫呀?钱没了,房没了,地也给出去了,不就剩光杆老两口了么?”

“可不是咋地,这要的也忒多了。”张快嘴也反过神来了。她对赵老实说:“老蔫子,你也别上火,只要咱小子是那样的,还愁娶不上媳妇呀?”

赵老实说:“我倒是不愁,这孩子想不开呀,就认准了张巧云好。”

“我说话就不好听,就算她是天仙,你娶回来当祖宗供着呀?你爸妈啥都没有了,你过着就安生啊?”张快嘴冲里屋的赵玉龙说道。

赵玉龙妈像是找到了知音一样对张快嘴说:“大嫂你说哪有这样的,人家要彩礼他还帮着人家说话,就没为我们俩想想。我也看出来了,就算真娶回来了,这日子也过不消停。那一家人无论老的少的,没有一个让份的。”

“相亲这事儿就是俩好割一好的事儿,都往一块说那是成全事,都不让步那不就拆台么?这媒人也是个白给的,啥事都做不了主,在中间不是干受夹么?那头还是她外甥女家,咋就不压茬呢!”张快嘴又开始埋怨起媒人,好在媒人当时没在场,要不然这俩人肯定得干起来。

“人家是实在亲戚,能不向着点么!”赵玉龙的二大爷也有点对媒人气不公了。

唉,这就是媒人,撮合好了,成全一桩婚姻的,无论将来人家过得怎样好,没有说多亏媒人牵线的。将来过不好,打打闹闹的,第一个挨骂的就是媒人,“要不是媒人瞎眼,咋会让我嫁给你”;或者“要不是媒人瞎了眼,咋会让我娶了你......”

大家伙七嘴八舌呛咕了一晚上,无非就是安慰赵老实两口子想开点,现在就这形势,没有别的办法,只能适应社会,适应潮流。都知道农村彩礼高,分明就是买卖婚姻,一个愿意打一个愿意挨,国家管不了,男女双方也是自愿成交。

唉,没办法,只有一条路,只要身体不累倒,就要拼命地干,拼命地攒,给儿子娶妻生孙,续香火,留根苗,谁让咱当初盼着要儿子来养老了。

话是这么说,除了自我安慰也没有别的办法呀。

---------未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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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创作家简介:李雁春,男,年出生,汉族,中共党员,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,编辑、记者,现供职于吉林省长岭县广播电视台专题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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